第十章

沉香还在孤儿院的时候，见过许多流的小猫小狗。

它们大多都毛发杂眼神凶狠，没有固定的居所也不能按时进食，起初擅长以团队的阵容配合捕获猎物，但随后又很快会因为食物的归属而斗得你死我活。

后来，它们都变得孤孤单单。

只要有食物便不顾一切地往嘴里塞，觅得一处栖身之所就蛮横地占为己有，哪怕是路过的好心给了一点吃的，它们也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，只伏在被自己认可的安全地带。

若是到了披雨落雪的子，它们分不清雾水和雨露，依旧顶着那或疏或骤的水幕冲将出去，而后拖着湿漉漉的身子，再次回到某个屋檐下，舔舐结痂的伤。

——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。

沉香的世界，很简单，却又很复杂。

复杂的是区区十几年岁月，他从母亲身边到了孤儿院，之后又进了少管所，等到出来的那一天被记忆里不存在的一个监护接回家里，身边多了一一狗，吵吵闹闹，活动范围也只有那小小的居室。

简单的是，他的大部分时间，都活在无在意的范畴里。

雨水将少年的身体打得透湿，周遭的声音都变得朦胧又模糊，好像带着耳塞观看的老电影，只听到絮絮的片段，却又不太分明。他知道杨戬和母亲一样是真心对他好的，但那被压在别脚底下好多年的自尊，一旦挣脱束缚重新站起，就会生出尖刺来，像那些流猫狗的爪子和牙齿，只是为了掩盖偶尔真实的绪，就能让对方遍体鳞伤。

这样不好，沉香也知道。

可他的天空一直暗着——所以才本能地畏惧那道突然藏不住的光。

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缘故，还是时已晚，原本透亮的天色开始暗沉下来，蹲在屋檐底下的少年缩成了一团，瞳孔的颜色愈来愈，逐渐透不进半点光亮。

他疲惫地把脸埋进胳膊里，这座城市的天气在眼下的季节里总是说变就变，可一到了夜晚温度骤降下来，他只能抱紧自己的膝盖，仿佛这个世界上最暖的，只剩胸腔里那颗跳动着的心脏。

大约是困了累了，沉香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，是一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黄粱梦，里面的那些身影擦着他的肩膀，穿过了他的身体，变成了远处五光十色的星辰。

于是他伸手去触碰，抬去看。

那些星辰的尽浮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，琥珀色的透亮眼瞳里，映出他自己都快要忘记的，微笑的模样。